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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明清史學訊:隨政治而變動─南京神樂觀的功能與活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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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政治而變動─南京神樂觀的功能與活動


_楔子

明中葉王學之興,以及走向群眾之學的取徑,其會講、講學的興盛,是治宋明思想者常談之話題。有些地區可能因為學風不盛,有志之士必須長途跋涉方能聞道,亦有問學之後,轉以家族為基礎傳播學問者。(這方面的討論,請見張藝曦《社群、家族與王學的鄉里實踐:以明中晚期江西吉水、安福兩縣為例》,國立臺灣大學文史叢刊)活動不僅成為士人問學往來的場域,更將聽講之人擴及至布衣之輩。(余英時,《宋明理學與政治文化》,台北:允晨2004,第六章)這種人數甚多的活動,當需要有較大空間容納來者,萬曆丁酉年(即萬曆二十五年,1597)楊起元(1547-1599)、許孚遠(?-1604)兩人在神樂道院舉行一次會講,本月學訊即以此次會講為引,引介這一場所以及明代士人在此的相關活動,藉此說明空間如何隨著政治中心變動,而改變其功能與樣貌。


一、楊起元與神樂觀的因緣

[萬曆二十五年]歳在丁酉八月十有八日,敬菴許公祖與予會同志於神樂道院,時在位者十有餘人,衣冠之士百有餘人,布衣之士數十人,童蒙之士亦且十人,羽士下逮輿臺俱各圍繞聽說。(楊起元《證學編》卷三〈道院會記〉)

萬曆二十五年秋日,在神樂道院聚集了一群聽講之士,準備聆聽這場由楊起元、許孚遠所發起的會講。從楊氏記載的參與者可以看出由士到庶皆有之,也就不難想像當時王學吸引力。

然而,神樂道院究竟是一個甚麼樣的場所,又在哪裡?字面推敲,道院與道教有所關聯,這是所普通的道觀嗎?《證學篇》另錄許孚遠〈神樂觀會講贅述〉說道:「萬曆丁酉秋八月十八日,余與楊復所少宗伯,大會諸同志於神樂觀之會食堂。」(楊起元《證學編》)那麼神樂道院便是神樂觀,據查明代有兩處神樂觀,一在南京,一在北京。這一時期楊起元、許孚遠在南京任官,故萬曆二十五年會講處,即是南京神樂觀。南京神樂觀位置據《金陵玄觀志》載:「在都城外天壇西,東城地,去洪武門一里。」(另見圖1)。


圖 1 南京大祀壇、神樂觀位置圖。(圖片出處:[明]朱之蕃,《金陵圖詠》)

《金陵玄觀志》載其地點後又接著說其功能,原來神樂觀乃是明朝創建之初,為配合國家祭祀典禮所用的樂儀而設計,因此才會究竟建在大祀殿附近。其中演習樂舞者稱之為樂舞生,明太祖認為道士乃清修之輩,易與神通,是以由道士管理相關樂務有助祀事。然而明代定都南京的時日不長,明成祖靖難得位之後,便開始營建北京以做遷都準備,待遷都後,南京神樂觀的職能便被縮減到歲祭孔廟時,方需大用樂舞生。而祭孔之前,南京禮部官員須到神樂觀內試樂演禮。(以上見《金陵玄觀志》,卷十三,〈神樂觀〉)楊起元曾任南京禮部官員,想來這便是他與神樂觀之間的因緣之始。

雖然遷都後南京神樂觀的固有職能大大削弱,但他仍負責管轄南京太常寺下轄管的廟宇,這些廟宇多是官方祭祀的所在。因此它不單純是一所宮觀,也具備辦公事務的功能,故保有一定的規模與人力。但祭祀功能的減弱,也促使其性質產生了變化,而變化又與其內部的建築有關。


南京神樂觀內除了辦公處所、奉祀神明殿宇與放置祭祀物品處外,尚還有神樂觀道士居住的房屋一百四十七間以及一些廊房,此外便是楊起元進行會講的場所「會食堂」,這應是觀內用餐之處,但也由於空間較大能容納較多人,故被拿來當作會講場所。楊起元所說道院會講,除為講學興盛一證外,另一方面也揭示了南京神樂觀是有士人乃至於平民進出的現象。

以明代為背景的《儒林外史》第三十回〈愛少俊訪友神樂觀 逞風流高會莫愁湖〉其中有一橋段是季葦蕭、杜慎卿二人談及知己一題,季葦蕭提到一位居住在神樂觀的美男子,杜慎卿遂想一見,但季氏卻說此人難請必要親訪,將資訊留給杜慎卿,杜氏隨後便計畫到神樂觀一訪:

次早起來,洗臉擦肥皂,換了一套新衣服,徧身多薰了香,將季葦蕭寫的紙包子放在袖裏,坐轎子,一直來到神樂觀。將轎子落在門口,自己步進山門,袖裏取出紙包來拆開一看,上寫道:「至北廊盡頭一家桂花道院,問揚州新來道友來霞士便是。」

杜慎卿一訪神樂觀為的只是一看美男子,但一見之後卻大失所望。不過那是就杜慎卿本人而言,受訪的神樂觀道士很盛情的招待他。從中亦得看出神樂觀道士與士人之間有交誼之可能。像是程文德在春日一遊大祀殿後,轉往神樂冠拜訪余道士即是一例。(見《程文恭公遺稿》,卷三十二,〈春日郊遊登大祀殿〉、〈過俞道士園亭〉兩詩)程氏之例應證儒林外史的橋段真有所本。後來其友章袞(字介菴)也邀程氏之父由神樂觀與大祀殿,程文德之經驗說明人們不僅入神樂觀,更深入一旁大祀殿瞻仰。但相較來說,游神樂觀之例較多如明謝晉()〈游神樂觀〉,其中所觀之景,包含遙望大祀殿(即天壇)、金陵鍾山以及所在的神樂觀,更談及觀中「醴泉」。用現在的話講,醴泉是南京神樂觀的「賣點」。

神樂觀出醴泉一事見載於永樂四年,當年十一月「甘露降孝陵松柏,醴泉出神樂觀,命中使取獻宗廟,並分賜廷臣。」(《明太宗實錄》卷六十一,永樂四年十一月己巳條)甘露、醴泉均被視為祥瑞,隨後便在神樂觀內建了醴泉亭。現有之遊南京神樂觀的材料,有的就以醴泉為題。像是吳儼(1457-1519)〈和鄧司徒遊神樂觀登醴泉亭韻二首〉、黃省曾(1496-1546)〈避暑神樂觀觀醴泉亭〉均為例證。

整體來說,從遷都北京之後,南京神樂觀、大祀壇的功能消退,建築群雖在,但固有意義已然褪去,隨之而來的變化,或許是明太祖在創建之初未曾意料到的。但對於士人與道士來說,還是有些區別。

士人所留意的多半仍與遺留下來的典制、政治事蹟相關,像是神樂觀的醴泉即是例證。而登臨大祀殿,更是體會太祖之心,像程文德在登臨大祀殿後就留下:「雄圖傑搆垂千祀,應識當年皇祖心。」而對遷都之後留在南京的道士來講,他們逐漸忘記了明太祖的理念,可能就像《儒林外史》一般的景況,將空間變成唱戲或與士人打交道的所在。

出遊南京神樂觀、體悟大祀壇之壯盛的描述,又隨著明朝覆亡而告終。南京在明朝滅亡之後便不再是陪都,當然也不會再保留神樂觀,或維繫當地大祀殿。道光《上元縣志》載神樂觀在清代的變遷:

神樂觀今改眞武行宫,在洪武門外天壇西。明初舉郊廟之祀合用大樂,乃就壇近地設觀,選樂舞生習教其中,隸於太常,名神樂觀。…後遷都北京,觀中樂舞遂止只備孝陵及南雍春秋之祀,國初仍之。雍正中,府學添置樂舞生,觀中樂遂廢,其道士皆散處城之內外,如小桃源東嶽廟、北門橋文昌祠、不二菴一拂祠、石觀音菴、石城祠謝公祠諸處皆其宗派也。然每歲孝陵祭祀,及有大祭仍觀中道士司樂。

南京神樂觀也隨之改變其面貌成為道教廟宇。更隨著雍正年間的變動,觀中原有道士四散於城內各處,畢竟他們已不再如明代由官方提供米糧雜物,而須自行謀生,自然也不會像明代有特別來遊歷者。面臨同樣變化者,尚有南京大祀殿(天地壇),康熙三年王士禛南遊鍾山時就說道:「遊鷄籠龍潭之明日,遂往鍾山,…,岀通濟門,經天壇,壇已廢,彌望蔓草縈煙而已。」(王士禛,《帶經堂文集》,卷四十二,〈遊鍾山靈谷寺記〉)這段話帶給人滄海桑田的感觸,而對南京天壇與神樂觀,也能訴諸於想像,或僅留下的隻字片語之中。


小結

從明中葉的遊神樂觀,神樂觀會講,到新朝來臨下的景觀變動,多少可呈現這兩個地點功能不論如何變動,仍因其創建性質而離不開政治。最終掌握這兩處景觀者,依舊是朝廷本身,從此亦能思考官方的管理南京神樂觀與大祀壇兩地的問題,不過對南京管理的材料目前所也沒留下太多,僅能知曉明代政府如何撥給實物以供觀內人員生活。

當然所謂管理問題,並不只有南京一處,它同時存在於北京。本文的出現,即是筆者在碩士研究階段蒐集北京天壇材料時所建的小插曲,但相較而言,北京的材料多於南京,是以能處理者較廣,討論者稍微多一些。至於南京天壇之內,有沒有庶民於常日往來,由於史料過少,只能留待來日再論。

撰稿人:謝仁晏(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碩士生,《史原》第二十五屆中國明清史編委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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